漫長的冬季過去了,花朵含苞待放,清晨也可以聽見小鳥的啁啾,得到李澤言的同意,悠然終於可以再度習武,然而她忽略了換季容易得到風寒的問題,春天的風依舊帶著寒意,若沒有照顧好自己更是如此。
因此此刻正躺在床上,病懨懨的,環兒端了熱粥進來。
「咳咳,環兒,妳出去吧,我自己來就行了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
「沒事,我怕傳染給妳,咳咳!」
「小姐!」環兒擔憂的幫悠然拍背。
「環兒妳先離開,這裡交給我就好。」房裡突然穿來低沉的嗓音。
「李將軍!可是這是環兒該做的事!」
「沒關係,妳去休息。」
「是。」
待環兒把房門關上,悠然虛弱地看著李澤言,「怎麼?是來笑話我的嗎?」
「是來笑話妳的,連這點事也要別人操心。」
「既然笑話完了就離開……」悠然欲拿放在桌上的粥。
「不要動,病人就多休息,少逞強,我餵妳。」李澤言搶先一步把碗端在手上。
「我還沒弱到需要有人餵,給我。」
「聽話。」
難得看到他的神情出現擔憂,悠然愣了半晌,伸出的手才默默收回。李澤言舀了一湯匙仔細將它吹涼再遞到她嘴邊,悠然疑惑的看著他,遲遲不敢開口。
「懷疑嗎?」
最後在眼神的督促下才吃下第一口,「……這是爹生前最喜歡的味道,你們還留著……」
「嗯,祭拜時會帶給他。」
「我還要吃……」
「好。」
李澤言的動作輕柔且耐心,悠然一邊流淚、一邊緩慢進食。臉上感到對方指腹輕輕來回摩擦而些微粗糙的觸感,是來自他無聲的溫柔。
「吃完了休息一下,先睡會兒,等下喝藥。」
「你要待在這裡?」
「不然呢?妳完全讓人無法省心。」
聽聞,悠然反而露出虛弱的笑容,「謝謝。」
休息了一會兒,李澤言將她喚醒,「該喝藥了。」
「不要……」悠然翻身背對著。
「不要任性。」
「明天再喝……」
「藥必須按時喝才會好得快。」
沉默了許久,她強撐著身體起來,李澤言立刻將她靠著自己的懷裡,「好溫暖……」
「不要浪費力氣說話,我餵妳喝藥。」
他將乘滿湯藥的湯匙輕輕碰觸悠然的唇,她微微張開喝下,眉頭瞬間緊皺,她別過頭,「好苦……」
「苦口良藥,喝完就可以睡了。」
***
回到寢室,李澤言摸著自己的左胸,有股奇怪的心情似乎正在萌生,雖然他沒有經歷過愛情,但回憶將近一年來和悠然的相處,明顯感受到變化。
起初是為了報恩才收留她,那些習武的日子是快樂、自由的;時常說著悠然的不是,是因為她的反應有趣,所以才總是口是心非和逗弄。
他從來都不是溫柔的人,也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和對她的關心。
有時候會不自覺地揚起笑容,等反應過來才意識到原來這件事會讓他感到開心。例如悠然送的香囊。雖然刺繡能力有待加強,但心意濃厚,自小他收過太多昂貴的禮物,只不過這一切只是虛實和奢華,反而一個平凡的香囊讓他十足珍惜。
在兵營時他將其繫在腰間,彷彿這樣就能得到庇佑;晚上則會聞香而睡。
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,他的報恩逐漸轉為生情,兩人談不上是朋友卻會開始在乎她的一切,悠然的一顰一笑不會打亂他的心,而是跟著她一起開心;她的眼淚會讓他忍不住抹去;好動的個性讓人擔心其安危;彈琴的姿態又與平常活潑外向完全不一樣,不但曲子動聽且動作溫文儒雅。
近日,李澤言一直關心著悠然的病況,即使每天帶兵訓練仍舊會打探消息,晚上則會親自餵食和餵藥,也只有他在,悠然才會乖乖吃飯服藥。
不是因為對方嚴厲,而是深切感受到他的關心和溫柔,或許病好後他又會崩著一張臉,但也多虧這一場病,她得以看見李澤言的另一面。
***
現在回想,自己有多久沒被人照顧了?父親雖然生前疼她,但大多的時候重心放在國事,在父親過世後,母親也抑鬱而終,逼不得已只能暫時與不是很熟識的叔叔一家人生活。
但戰後各個自身難保,哪還有時間和金錢再照顧一個丫頭,因此只給予她最基本的溫飽需求,幾件簡單又破爛的衣服輪流穿,每天能喝到熱粥對她來說是幸福。
那時有家人的相依偎,沒家人的不是想辦法活下去,要不就是橫死街頭,自生自滅,悠然活下去唯一的動力就是父親留在家裡的寶刀,即是習武時的武器。
每當持刀就宛如父親還在自己的身邊,因此非常珍惜,畢竟那是唯一能和父親連結的物品,家中的財產早已被叔叔侵占。
也因為在這種不安定的生活下成長,造就悠然堅強的個性,她曾經埋怨過叔叔為甚麼那麼無情,在看盡戰後人性的一面,她才知道是「戰爭」逼迫人們將最原始的本能展露出來,因此也漸漸不再怪罪。
認清事實後悠然再次拾刀練習,她知道國家兵力大減必定會募兵,即使冒著生命危險,被揭發女扮男裝的罪狀也一定要加入軍隊,這是她今後想做也是唯一能做的事。
一方面是想靠近父親,另一方面,她猜測敵國一定還會再攻打過來,戰爭帶走她的一切,她必須討回來。
***
如今臥病在床,脆弱至極,甚至囈語不斷的哭喊著爹娘和「李澤言」,冷汗涔涔,眉頭緊蹙,見狀,他立刻叫醒悠然。
可是這場夢靨並未因此中斷,直到隱約聽到有人在呼喊和搖晃才驚醒,通紅的雙眼驚恐地望著眼前的人。
「妳作惡夢了。」李澤言輕柔的拭去淚水。
「……都是風寒害的,如果沒有受到風寒我就不會這種夢了!」悠然抓著他的衣袖喊道。
「妳夢到甚麼了?」
「我......夢到爹在戰場上被殺了,不過尚有一絲氣息,最後娘替爹擋劍,死了,爹不久後也走了……然後……」不安的眼神望著李澤言,「你……也死了……戰場上只剩下我……跟數不清的屍體!」
悠然縮起身子,抱著頭,夢裡的畫面依舊清晰,恐懼依存。
「沒事了,只是夢,我不會死。」李澤言將她擁入懷裡,良久才冷靜下來。
「今天可不可以不要離開……」
「……好,我不離開。先喝藥,喝完就睡覺,不要再想了。」
喝完藥,悠然躺在床上,李澤言替她蓋好被褥,「快睡。」
「……我不敢。」
「不會有事的,相信我,我今天都會在這裡陪妳。」
「那可以……握著我的手嗎?」
「好。」李澤言緊緊握住,掌心的溫暖逐漸傳入她的心裡,隨著眼皮越來越沉重,終究還是睡去了。
原本活潑又老愛跟他唱反調的女孩,生病竟脆弱不堪,讓他不禁想著前副將去世後悠然究竟是如何熬過來的。表面上看似天真無邪,滿腦子只知道要習武,可背後是否太過沉重才逼迫她變得如此。
回想當時自己的父親過世,身邊有許多資源可以讓他度過難關,然而悠然只是一般百姓,戰後必定疏於被照顧,她的堅強、好勝的個性,是不是從中磨練出來,並將所有的脆弱和痛苦一併放進心裡。
前副將生前不喜歡榮華富貴、張揚功過、談私事,也沒有大規模的府邸,生活非常低調,只有偶爾帶點銀兩和物品回去給家人,這也是李澤言長大後才第一次見到悠然的原因。
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她的臉龐,「以前我是為了報恩才收留妳,現在......我希望妳永遠留在這裡,留在我的視野裡,讓我多照顧妳和看見妳的笑容、每天彈琴給我聽,一起習武。快點好起來,笨蛋。」
翌日,悠然醒來,發現李澤言睡在床邊,除了一直握住她的手之外,另一隻手掌心放著送給他的香囊。
心裡感到一片柔軟,她輕輕地碰觸李澤言的髮絲,似乎感覺到動靜,他睜開雙眼,看著停頓在自己面前的手,「醒了?」
「嗯……」
「有沒有好一點?」
「大概吧……」
「等下我去幫妳請大夫。」
「李澤言。」
「怎麼了?」
「最近我的反常……希望你不要說出去。」
「我沒那麼閒,再說我能夠明白妳的心情,不要想太多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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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增溫感情,生病劇情是您的最佳選擇之一(?
這篇算是兩人感情的轉折點
敘事上也變得非常多
覺得很重要
所以從早上開始修改文章直到現在才改到...應該還行吧!?的程度
一直不厭其煩的一修再修是因為知道自己的詞藻不華麗
但至少閱讀上要通順
所以大部分都是在修改贅字還有反覆出現的名字
刪刪減減又加加
希望太太們能看得懂 T_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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