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柔的翼享文字天地

某日，我再次抱著期待的心情準備去見賽德，突然被兩隻人魚擋在面前。

「八號，妳要去哪裡？」六號問。

「我去哪裡關妳什麼事？」

「看妳最近似乎都游到海面上，妳在做什麼？」

「還能做什麼？海底看膩了想看一下不一樣的風景，礙到妳了嗎？」我崩起臉，開始出現緊戒心。

「不礙到，但怕會礙到『我們』。」四號眼神犀利的瞪著我。

「哼！我特意挑昏暗的時候去，也會躲在岩石後，還怕被發現？」我雙手抱胸，故意提高音調，稍微昂首，裝做一副高高在上、少欺人太甚的模樣，語畢，我立刻掉頭走人，深怕再繼續對質下去會更不利。

一旦人魚起了疑心，為了慎重起見，他們會不斷監視，因此這幾日我都不敢輕舉妄動，但心中百感交集，我從未想過竟然會如此想念一個人。

我想念賽德的聲音、容貌、笑臉，我想再從他身上得到溫暖、開心，我想在他寂寞、難過的時候陪伴他。

現在的我內心堆積了無法處理的心情，如今我才明白那些複雜由何而生，賽德是不是也因為某些事或為了誰同時感到快樂跟擔憂？這些情緒人類是如何解放的？

幾日後，我確認沒有人魚在附近，快速的游出海面，那時近乎晚上。

「賽德！賽德！你在嗎？」我努力尋找賽德的身影，並大聲呼喚他。

「雅芙蘿蒂？是雅芙蘿蒂嗎？」

「是我！」我循著賽德的聲音游向他，「抱歉，這幾天沒有來找你，我被懷疑了，所以可能最近沒辦法和你見面。」我神經緊繃，快速的將狀況說明清楚。

「沒關係，妳的生命要緊，直到我的病好之前，我都會待在這裡，如果方便的話記得偶爾探頭出來。」

「嗯！快回去吧！」

「好，妳也是。」

我看不清賽德的表情，但我哭了，這次我知道為何而哭，賽德擔心我，也期望我能在再次出現，世界上已經不會再遇到像他這麼好、這麼溫柔的人了，我必須要守護他，不能讓其他人魚知道他的存在。

我擦了淚水，深呼吸一口氣，平定好心情游回海裡，正當我以為今天會平安度過時，我被包圍了。

「幹什麼？」我面色凝重，知道大事不妙。

「我們才要問妳幹什麼。」五號凶神惡煞的瞪著我，並用眼神示意，我立刻被抓住手腕，一路被壓至王的面前。

我低頭不語，腦中不斷想著要如何脫罪，若是無法，至少也要保護好賽德。

「妳剛剛去哪了？」王冰冷的語氣令我頭皮發麻。

「沒什麼，只不過去看星星。」

「為什麼突然去看星星？」

「待在海裡久了，想探探頭換個氣。」

「妳可知妳可能會被人類發現？」

「八號知道，所以我都待在岩石後，況且我也觀察過了，沙灘上並沒有什麼人類。」

「很好，一樣的說詞，之前回答五號和四號亦是如此。」

「是的。」我戰戰兢兢，依然不敢抬頭。

「把她關起來。」

「什麼？」我立刻被押進牢籠裡，「放開我！我說的都是事實。」

「事到如今還敢狡辯？」王瞬間散發的氣息，令我無法反駁。

王有一顆水晶球，他說了我們聽不懂的語言後球體裡的霧氣漸漸散去，裡頭顯示了我剛剛和賽德見面的畫面。

「求求您，別殺了他，那是我的錯！我想要認識人類才靠近他，他是無害的！要罰只罰我吧！」我使出全身的力氣尖叫著、求饒著、哭著……

「明知這是禁忌還靠近人類？」王怒視著。

「對！所以跟他無關，有什麼事全衝著我來！」我幾乎失去了理智，對王大呼小叫。

高冷孤傲的眼神，其他人魚的漠不關心，我通通看在眼裡，但此刻的我毫不畏懼，我害怕的、擔心的只有賽德。

王沉思一下，「每天一次電擊伺候！至於那名人類我再想想如何解決。」

「等等！我說了！他無害！我願意每天電擊，拜託您不要……啊──」話未說完，我立刻被電鰻纏繞至身體，當場痛的慘叫，王俯首看著我悲慘模樣，臉上不見絲毫憐憫，至於其他人魚仍冷漠的看我被處刑。

「停。」

我虛弱的躺在地上，大力得喘著氣，「求您……不要傷害……他。」

「竟然還有力氣講話。」王的語氣帶著厭惡，我的視線模糊，口中依然為賽德求饒，但也漸漸失去意識。

我作了一個夢，夢裡我是人類，我穿著名為「裙子」的布料和賽德高歌，結束後賽德牽起我的手，手心裡傳來了溫暖。

醒來後，發現自己淚流不止，「原來人魚……也會作夢嗎？」

我強撐身體坐起，腦海裡依舊是夢裡賽德清晰可見的臉，依稀感覺他的聲音縈繞在耳邊，我微微一笑，「如果可以的話……真希望這不只是一場夢。」

「妳作夢了？」

一聽到聲音我的心跳驟然停止跳動了好幾拍，隨後開始加快。

「人魚從不作夢，而妳作夢了，看樣子妳受那名人類影響很深。」王冷眼道。

「那名人類教會我很多人魚不知道的事。」

「所以妳就每天和他在一起？」

「是……他很善良，也知道我們的存在是秘密，他不會說出去的。」

「他答應妳一時，能夠守住一世嗎？」

「可以的，我相信他。」

「可是我們必須杜絕後患，妳懂吧？人類很複雜，誰知道哪天他突然哪根筋不對，把我們抖出來呢？」

「不會的！他有他想完成的事，絕對無心在我們身上。」

「妳知道規則，破壞了就該制裁，無一例外，不僅是妳，連他也是。」

「不！如果他非善類，不會到現在都還不吭聲，他還會擔心我的安危，他是好人！」

王不再回應，他對水晶球說了一串咒語，浮現了賽德的身影，但他不在海邊而是躺著，看起來很痛苦。

「賽德！他怎麼了？王你對他做了什麼？」

「哼！狂妄自大！連敬稱都不用了嗎？我沒有對他做什麼，看他這樣子應該是生病了吧，一時半刻是好不起來的。」

「怎麼會......是我的錯嗎？因為這幾天我都沒有去找他，害他等到晚上所以生病了嗎？」

「是不是妳的錯這並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我知道該怎麼處罰他了。」

「什麼？」我兩眼發愣，苦苦哀求，拼命說著賽德的好，終究還是逃不過命運嗎？

「王，求您！我願意再加重處罰，不要動到他身上！」

「區區一名人類，竟為他做到如此地步，為什麼？」

「我不知道，我只是......不想失去他，就算會失去他我也不希望他的生命就此消失，他不像我們，他有很多事想做，人類的壽命很短，求您放過他吧……」

「辦不到，規定就是規定，這樣會失去信用和秩序……這樣吧……原本我是想詛咒他病到過世，但看在你為他苦苦哀求的份上，我把這份任務教給妳。」王的笑容詭異，心中似乎在盤算著什麼，令我寒毛直豎。

「妳引他入海，一是讓他直接被海底生物分屍，可為他立刻減少不必要的痛苦，二是把他帶來這裡，讓我創造新的人魚，這樣妳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了，如何？」

我瞪大眼睛，不敢相信王竟然會想出如此可怕的事。

「我寧願死！」

「那可是妳選的。」王冷酷無情的說。

我無能為力，只能眼睜睜看著王對水晶球裡的賽德施咒，我再如何尖叫、辱罵，對王來說都不痛不癢，換來的卻是更多的處罰，我每天都被電鰻伺候，身體已呈現出焦黑的痕跡，卻還是不肯放過一絲絲機會，但王仍是無動於衷，他放任我哭嚎、咒罵，煩了、膩了就電擊，眼看我的身體要撐不下去了，每天只能隔著一顆冰冷、毫無生氣的水晶球看著賽德每況愈下。

後來我不再有任何動作，眼淚早已經哭乾，心就想被掏空般一心只想尋死，死了就清幽，就算我被再造，我也不記得，我會忘記他……

可是最可恨的是……我偏偏不想忘記，我捨不得，我靜靜躺臥在牢籠裡回憶我與他的點滴，最後我笑了，笑是因為我感到快樂、幸福，笑是因為我想到一個方法可以救他了。

***

「雅芙蘿蒂！」賽德開心的跑向我。

「賽德。」我笑著。

「好不可思議，我覺得身體輕鬆多了！」

「太好了，是我拜託王的。」

「他沒有說什麼嗎？還有妳身上那些黑色的痕跡是什麼？」

「他很生氣啊，這是我被處罰的痕跡，不過沒事的，之後就會消了。」

「真的嗎？」

「恩，真的會消失……」

「那就好，所以他不會對我怎樣嗎？妳怎麼還能跟我見面？」

「我是帶好消息過來的！」

「什麼好消息？」

「我努力地說服王，跟他說你的好處，後來他看你因為生病也構不成什麼威脅，所以決定放你一馬。」

「就這樣？」

「恩，他本來已經詛咒你了，所以你的病況才會越來糟。」

「難怪我覺得最近身體越來越難受。」

「對不起……都是我的錯。」

「這不是妳的錯。」

「恩……但我帶來的好消息不只這樣。」

「還有？」

「王給了一顆珍珠，叫你吃下去，這個咒語會慢慢退去，但你的病還是要好好治療。」

「真的？這珍珠不會有問題吧？」

「當然，我可是挨了很多皮肉痛換來的。」

「謝謝妳，還有對不起，雅芙蘿蒂。」折騰了好久，終於又見到賽德的笑容，對我來說這是世界上最好、最棒的禮物。

「好了，太陽要下山了，記得配水吃喔。」

「恩，那我們明天還會再見面嗎？」

「不確定......畢竟這是他最大的忍讓了，可能要過上一陣子等他氣消吧。」

「好可惜。」

「……是啊。」我低頭微笑道。

「希望哪天我們還能再會。」

「恩，趕快回去吧。」

「好。」賽德將珍珠緊握在手中離開。

我努力的按捺心中的躁動，生怕淚水模糊了視線，無法好好看清賽德的背影，直到他再次融入樹林才游回海裡，但再也忍不住的潰堤了。

「呦！瞧瞧這誰？竟然一雙眼睛紅通通的，據說這叫做『哭』？都哭那麼多遍了，不膩嗎？」

「那麼眼睛裡跑出來的叫做『眼淚』囉？還真醜，哈哈。」

「完事了，是吧？」

「真是期待之後的發展啊！」

我任由其他人魚對我指指點點，他們對我的嘲諷、取笑，我一概不理，一心只希望那顆珍珠有發揮作用，如此一來一切都值得了。

當晚，我不再哭泣，反而心靜，只要想像賽德的未來，我的嘴角就會上揚，我不後悔與王的交易，即使生命已進入倒數階段，卻很高興。

前幾天我向王提議，如果用我的命換取賽德的未來，並且讓他忘了有關人魚的一切是否可行。

王思考了一下最後答應我的要求，我喜極而泣，就算旁觀者不敢置信地瞪著我，我也不在乎，本來人魚的生命就不值得，倒不如去把這件事放在更有意義的事情。

那顆珍珠就是我用命煉成的，雖說人魚跟人類的壽命不同，但人魚若奉出生命，是可以醫治人類的重大疾病或不治之症，也因如此現在的我身體虛弱，連搖擺尾巴的力氣也快用盡，一旦太陽升起直到最炎熱的時候，我就會慢慢消失，不同以往的是不再會有骨頭、毛髮、皮膚留下，而是一切化為泡沫，隨著海一起漂流。

這樣的結局也是挺好的，變成泡沫的我可以看到不一樣的天空，不一樣的人事物，我的犧牲換取了人類的命，也換了多年以來一直期盼的自由，縱使彼此都不再有記憶，但也不會有痛苦。

翌日接近中午時分，我的身體逐漸變透明，突然起了一個念頭：我想在消失之前再看一次賽德，想知道他是不是有乖乖吃下珍珠，然後身體健康、神情氣爽地走向海邊。

我努力的掙扎、擺尾，心裡不斷祈禱再給我一些時間，讓我確認他沒事就好。但身體不但漸漸失去力氣，變成半透明的尾巴也變成泡沫，我兩手撥開使勁的往上滑，越是看到刺眼的陽光，我的心跳就越快、越興奮、越想哭……

最後終於游出海面，我躲在岩石後，看見賽德拿著吉他高聲哼唱，他比之前更加開朗、氣色更好、歌聲更加宏亮，他成功吃下珍珠並且奏效了。

最後一滴眼淚落入海中，而我成為泡沫。

***

海浪滔滔，陽光普照，一名男子站在沙灘上，眼睛微微瞇起，伸了懶腰。

他拿起吉他自彈自唱，浪聲彷彿配合著他的節奏和呼吸一同加入，男人的聲音溫柔又溫暖，但又帶點淡淡的憂傷，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心情，只知道這片沙灘和海洋對他來說很重要。

五年前，他因養病而來到此地，但這段期間沒有任何記憶，聽說那年他生了一場大病，眼看似乎快撐不住，誰知過沒幾天竟不藥而癒，連醫生也找不出原因。

要回家時，發現桌上放了一張未完成的樂譜，他記不起曾幾何時有寫過這首音樂，於是他按譜彈下旋律，雖是未完成，但他的眼淚卻撲簌簌地落下，心中燃起了思念之情，然而對方是誰他並不知道，也想不起來。

男子以為那是因夢而得到的靈感，可他的夢境模糊，隱約只記得曾經在夢中有一名女子在海邊與他同唱，於是他在離開前再次前往海邊，看見既熟悉又陌生的海洋和天空，心中隱隱作痛。

回去後，他仍惦記著養病時那股怪異的感覺，心裡總是悶悶不樂，覺得好像少了什麼，空蕩蕩的，記憶中缺了一塊很重要的拼圖，而那塊拼圖正是讓他的人生得以翻轉。

為了讓自己能夠恢復記憶，他繼續著手未完成的譜曲，甚至還填上歌詞，盼望有朝一日能夠想起那段時光和那名女子，他認為她對他來說是重要的存在，若沒有她，男子也不會康復，更不會完成自己的夢想。

於是用盡各種方法散播曲子和不斷說明這首曲子的意義，期盼有天有個人能夠告訴他「我就是你想找的人」。

五年過去了，至今仍沒有消息，男子有些失望又不想放棄希望，因此每年只要一有時間就會回到海邊，回到當時產生靈感、情緒交錯的地方，心中也殘留著一絲「希望能夠在這裡再次與妳相遇」的想法。

歌曲即將進入尾聲，歌詞的最後一句寫著：雅芙蘿蒂。

那是他唯一還記得的一件事。

後記:

你好~~感謝你點進來看

雖然這不是第一部原創作品

但卻是第一次公開

原創只是剛起步

所以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還請多包涵>"<

目前正在著手寫第二部

跟以往的風格都不同

但若是可以希望能夠寫下你的感想跟覺得可以改進的地方(不論二創、原創)

也希望每寫一篇文章都能夠在更進一步>///<

最後會生出這篇文的原因

其實是聽了西瓜Jun<魚>

聽了之後覺得這首歌很有故事

於是就順著歌詞寫出了這篇文章

音樂請點我

等他再出現在我面前，身上的布已經換掉，他坐下來似乎打算長聊，我游向他，讓上半身接觸沙灘，尾巴繼續泡在海裡。

他眼睛眨也不眨，不斷地打量我。

「你要做什麼？」那充滿好奇的眼光，讓我備受威脅。

「沒什麼……只是我真的不是在作夢嗎？妳真的是人魚？」

「沒禮貌，我就是一條人魚。」

「好吧，妳好像很怕我，今天就先認識彼此就好了，妳剛剛說妳沒有名字，是嗎？」

「對。」

「海裡就只有妳？」

「如果加上王的話，總共有十一隻，我們沒有名字，都用號碼去稱呼。」

「王是你們的領導者？」

「對，他很厲害，所以勸你不要動歪腦筋。」

「知道啦。」他看上去很無奈，「那妳是幾號？」

「八號。」

「所以妳是第八個出生的？」

「不是，號碼只是填補空缺。」我把人魚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方法告訴他，他倒抽一口氣，表情上就像在告訴我這種「出世」方法有多荒唐。

「其實我覺得我們的存在遠比其他魚類或哺乳類還不如，牠們團結但我們沒有，光是這一點生命就會受到威脅，講難聽點我們只是為了存在而存在，人魚沒血沒淚，只是等著死去然後再被重造。」

「我明白了，那我可以在問妳一個問題嗎？」

「什麼？」

「為什麼妳今天還要浮上水面？」

「我只是想確認你有沒有發現我的身分而已，沒打算要淌這渾水。」

「哈哈，那現在感覺如何？」

「……我不知道。」

「……既然妳沒有名字，那我幫妳取名如何？叫妳八號很奇怪，有種實驗品的感覺，但妳是有生命的。」

「不用麻煩了，對我來說名字也是個代號，沒意義。」

「但好聽的代號，總比冷冰冰的代號好吧？」

「我不在乎。」我嘟囔著，但他無視我的想法，望向大海思考。

「…….雅芙蘿蒂。」

「這是……名字？」

「對，妳就叫雅芙蘿蒂！」他的眼中散發光芒。

「恩……」

「不喜歡嗎？」

「也沒有……只是覺得沒必要。」

「沒有不喜歡就好，妳也叫我賽德吧。」

「恩。」

「哇，能夠遇到人魚，我這輩子的運氣大概用光了吧。」

他......不，賽德仰天而笑，或許如他所說，我能遇見人類，一生的運氣大概也用盡了吧。

太陽高掛、清晰的空氣、蔚藍的天空，即使人魚長壽，此刻卻很希望時間能夠緩慢流逝，而且很不可思議，與賽德相處竟比人魚相處還自在、舒服。

不知不覺已近黃昏，賽德起身，「抱歉，我該離開了。」

「沒關係，我想我也該走了，今天……謝謝你。」說完，我挪動讓身體也泡在海裡。

「明天還能再見面嗎？」

「可以嗎？」

「可以啊，反正我一個人也很無聊，而且今天還聊不夠呢。」

聽到賽德的邀約，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，之後高舉右手，「當然好。」

***

隔天，他已在同樣的地方等我出現，他笑著對我揮手。

「如何？昨天還開心嗎？」

「開心？原來那股心情是開心啊？」我將手擺在胸口前感受心跳，不需刻意回想昨天的感受，因為那份心情一直持續到現在。

「那今天要聊什麼好呢？」

「其實在遇見你之前我就很好奇後面那一大片類似變種的海草是什麼。」

「變種的海草？」賽德回頭一看，瞬間笑了出來，「哈哈，竟然說變種的海草？那叫『樹』。」

「有什麼好笑的，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的。」我有些惱羞成怒。

「抱歉，看這情況你們除了知道有人類的存在外，還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。」

「因為我們都一直待在海裡，也沒有人告訴我們這些東西啊。」

「那麼，今天就讓妳問個夠吧。」

不知道為什麼賽德的笑容看上去既溫柔又溫暖，就算是取笑也沒有半點惡意，對於人魚世界卻不可能，我們的笑容只會讓對方感到不適。

後來賽德告訴我好多從沒聽過的事，例如有時候天空會出現很像「鳥」的東西，但「它」不會振翅，賽德告訴我那叫做「飛機」，是人類的代步工具之一。

甚至還知道原來人類會因為距離遙遠而選擇不同的工具到達目的地，有車、船、飛機，火箭則可以飛到月亮上，他們稱之為「宇宙」。

再來我得知他身上的布叫做「衣服」，是為了保暖和保護身體而穿。這與我們不同，由於海的溫度非常低，所以為了生存，人魚的體溫亦是如此。

「我可以摸摸看嗎？」我好奇的問。

「可以啊。」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。

我小心翼翼地靠近，確認對我沒有威脅才觸摸。

「天啊，妳好冰。」賽德輕顫了一下，我快速的將手收回。

「抱歉。」

「沒關係，我嚇到妳了嗎？」

「沒有，原來人類的體溫那麼高……」我看著方才觸摸在他皮膚上的手，溫度還清楚的留著，手指有些發紅。

「妳還好嗎？」

「我沒事……那個我發現我沒辦法在大太陽底下久待，我想……我該回去了。」

「好，那黃昏可以嗎？」

「……可以。」

「那我們明天黃昏見。」

***

與人類近距離接觸，是我從未想過的事，我以為我這一生就如其他人魚一樣過著死沉沉的日子，直到我們的命再次回歸海底。

但和賽德認識的這幾天裡，不僅可以得到新知還可以交流，彷彿在作夢，心中的悸動遲遲未退，我期待每天與他見面，和他說很多話，知道更多事。但我必須小心翼翼的隱藏這份心情和舉動，若被發現我和人類有接觸，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。

人魚總是擺著一副撲克臉，對於活了那麼久的我，簡直輕而一舉的就可迅速變成該有的表情，所以應該不至於被發現，我們都是獨自生活的個體，不會去理會別隻人魚，這時我很慶幸大家都很冷漠。

等待了一晚，海面上終於看見一點光芒，新的一天又來了，我按捺住迫不及待的心情，耐心等到黃昏。

以前我不知道等待的感覺是什麼，但現在我明白了，焦躁且無法靜下心，還會一直不斷看著海面上的光芒是否已經變成暮色。

當顏色出現變化時越坐立難安，最後還是耐不住性子，看了四周確認沒有人魚的蹤影，便快速游上岸。

我稍稍探出頭，確定沒有其他人類，才放心的將自己的暴露在夕陽底下。

「看樣子他還沒來。」

我將自己藏在岩石後，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的聲音，陪我等候賽德。

過沒多久，我看到一個人影朝我的方向走進，夕陽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，看起來有些纖細且脆弱，在確認是賽德後我向他游去。

賽德手上抱著一個奇怪的東西，我好奇地看著他。

「想知道這是甚麼嗎？」

「想。」

「這叫吉他，可以發出不一樣的聲音，例如像這樣……」賽德輕輕擺動手腕，由上往下刷。

「怎麼樣？」

「好厲害！」我驚訝的提高的音調，等我意識到才立刻鎮定下來。

「哈哈，厲害吧！這是我最重要的夥伴呢。」賽德看向前方，雖然臉上帶著笑容，但看起來有些憂傷。

「我從小就體弱多病，所以體力比一般人差了些，無法毫無顧慮的和朋友嬉鬧、玩耍，幾乎都待在家裡，直到有一天我在電視上看到有人在自彈自唱，讓我突然覺得就算無法與人玩樂也可以自娛，而且我不想被病魔打敗，所以才開始學吉他，甚至唱歌。

我現在的夢想就是想唱歌給別人聽，我喜歡唱歌，我想將我的心情告訴大家，也希望藉由我的音樂影響更多人。」

賽德說的話我有很多都不懂，唯一了解的是就算生病了也有非要做的事，沒想到人類有這麼多想法......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，雖然我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力像賽德一樣，但我想為他加油打氣。

「抱歉，突然講這麼嚴肅的話題，妳應該聽不懂吧？」

「不太懂，但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，我……我想為你加油，可以嗎？」

賽德愣了一下，隨後展開笑容，「好啊！妳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，也是第一個想為我加油的人，謝謝。」

賽德的笑容對我來說太過燦爛，連暮光都不比眼前的笑容炙熱和耀眼，讓我忍不住想繼續注視著。

「那事不宜遲，我現在就自彈自唱給妳聽聽看吧。」

「恩。」

賽德緩緩閉上眼，深呼吸一口氣，接著手指輕輕一動，被稱作是「吉他」的東西發出了聲音，然後賽德開口了，他的聲音再次讓我聽得入迷，橘色的光芒溫和的撒落在賽德的臉龐映照出光影，看上去很幸福，但陰影處看起來有些憂鬱。

那畫面和聲音，不斷挑撥我的心弦，讓我的眼裡落下水滴無法停止，直到唱完後，他慌張的蹲下與我平視，「妳怎麼了？為什麼哭了？」

「哭？」

「對啊，你們沒哭過嗎？」

「……沒有，原來這叫哭？」

「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？」

「我不清楚，就這水滴突然從我眼裡冒出來。」

「這水滴叫眼淚……我唱的歌讓妳產生什麼感覺嗎？」

「不確定，我只知道這也是我從未有過的感覺，我不會形容。」

「沒關係。」說完，賽德拿出一塊小布遞給我，「把眼淚擦乾吧。」

「謝謝。」

還他後賽德站起來，「時候不早了，已經可以看見月亮了，我的身體沒辦法接受風寒，該離開了。」

「明天……還可以拿吉他出來見面嗎？」

「可以啊，畢竟妳可是我的第一個聽眾，何樂不為？」賽德爽朗的答應，我笑著與他道別。

翌日，賽德彈了一首他最喜歡的歌曲，據說這是讓他不想放棄希望、生命和夢想的一首歌。

根據幾日的觀察，我發現人類的情緒複雜，無法一一讀懂，笑就笑、哭就哭、生氣就生氣，我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同時擁有多種情緒，但我不敢過問太多細節，怕讓賽德難過。

又經過幾天，賽德教我唱歌。歌唱時他時而開心、時而難過、時而惆悵，而我竟會跟著他的情緒波動，他開心我歡喜、他難過我也難受、他惆悵、感慨，我只能默默陪著他，卻說不出好聽話，到底是歌曲的渲染力太強還是我受他影響？

漸漸地，我發現原來我也可以擁有很多心情，賽德也教了我更多東西，除了交通工具，還多了樂器，有時候他會拿出與手掌般大小的物品，聽他說那是可以遠距離與人對話的工具，也可以知道更多知識，所以大部分我是透過「手機」和賽德的解說了解人類世界。

我很慶幸我認識的第一名人類竟如此善良，讓我萌生了想要成為人類的念頭，但這是很危險的想法，從未有人魚變成人類的案例，況且要成為人類必須經過王，那就更萬萬不可了，為了賽德我必須放棄，因為對我來說他已成為我的全世界，我豈能一己私慾而毀了他。

「我們認識應該也一個多月了吧？」賽德說。

「一個多月？那是時間嗎？」

「是啊，簡單說我們已經一起看了三十次以上的夕陽了。」

「這麼快？」

「恩，真的好快，現在想想能夠知道人魚的存在真的很不可思議，簡直就像在作夢。」

「我也沒有想過我竟然能和人類成為朋友，賽德真的很謝謝你。」

「哈哈，我才要謝謝妳幫我打發無聊的時間，能有個說話的對象真好。」賽德看著我開心說道。

「不用客氣。」

不僅賽德的歌聲，我也喜歡他的笑容，每次只要他對我一笑，我的胸口就感到溫暖。

「抱歉，今天太晚了，我該回去了。」

「恩，明天再見。」

賽德手一揮就背著吉他離開，餘暉灑落，那背影看上去很寂寞，這時候我心裡想著：「我們這樣偷偷見面還能維持多久？」

看著那越來越小的身影消失在樹林時，月亮早已高掛天際，我才離開陸地。

------續

     明知這是不得犯下的錯，我卻為你深深著迷。

若相遇是命中注定，那麼對於你的感情我也在所不惜，即使要我犧牲性命……

深不見底的黑暗，猶如我的心，冰冷的海水，總是向我來襲，抬頭仰望看見的是一道道的陽光耀進海裡的明亮，夕陽的光輝散發著溫柔，而夜晚伴隨的是寂寞。

我是條人魚，據說是人類最想發現的物種之一，一旦抓到可能會被殺、被展示、被利用等殘害我們生命之事，因此一直一來人魚都待在海裡，從未浮出水面過，不論是我還是其他同類都未曾見過人類，但聽說其外表和身體與我們相似，僅有尾巴和雙腳之別。

我們對許多事情一無所知，所有的知識都是從人魚的領袖口中得知，他是一條會巫術的人魚，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，所以大家都稱他為「王」。他管理著人魚世界的秩序，甚至數量也由他管控，就我所知，現在的人魚只有十隻，是極為少數的存在。

不管是人類或是動物，想要孕育下一代就必須交配，但我們的誕生卻非常詭異。人魚長壽，不易死去，早已化成屍骨的人魚，會被集中在一個地方埋葬，並稱那不祥之地為「人魚塚」。

我們就是在那詭異的環境中誕生的，王會在人魚塚裡挖開人魚屍骨，並抓取些毛髮帶回，由他負責「產生」人魚。聽說人類總是把人魚想得非常美好，甚至還編了故事，實際上我們的誕生卻如此醜陋，人魚存在的意義只是要維持種族不會滅亡，但也不得產生過多的人魚，數量越多風險也越大。

十隻人魚各個個性孤僻，沒有笑容，我們只得遵從王的指示生活，而王的歲數不明，只知道他很早就誕生在海底世界並產出我們。

在人魚世界中，王只訂下一個規定：不得被人類發現。

我們心知肚明被人類發現的後果會很慘重，可是活得越久我越迷惘，人魚每天的生活非常無趣，我們不會互相打招呼、聊天、關懷，只因為我們是為了存在而存在，被迫產出的我們沒有同情心、沒有感情，只是一天過一天。

每當我看著海上波光粼粼，再看著我身處的環境，有時候我不禁會想像陸地上的世界是什麼樣，人類真的有那麼兇殘嗎？難道就沒有善良的人嗎？

有一天我終於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，趁著夜晚偷偷地游到海面上。

***

繁星滿點、朦朧的月、輕飄的雲，我在海面上載浮載沉，盡情地吸收陸地上的空氣。

「原來晚上天空的這樣，好漂亮……同為黑暗，夜晚的天空卻漂亮多了……」我凝視夜空，感到惆悵，再往沙灘看去有一群黑壓壓的東西聳立著，讓我看不清那是什麼。

放眼望去，沒有發現人類的蹤影，我有些失望，但光是可以看到海底以外的世界就足夠讓我開心一整晚了，或許沒有撞見人類只是今天運氣不好，我游回海底，期待明晚的到來。

自昨日，我每晚都會偷游到海面，但都沒有遇到人類，他們都去哪裡了？後來我決定在白天時去探個究竟，但這個風險很大，我先將頭稍稍探出海面，瞬間眉頭緊皺，雙眼幾乎快瞇成一條線。

由於習慣黑暗，突然暴露在陽光底下，刺眼奪目，好不容易花了一段時間才習慣光線。

仔細觀察周圍動靜，確定安全並快速躲到岩石後，避免被發現，雖然危險但值得，因為我終於看到黑壓壓一片的真面目，實際上它是綠色，看似海草卻又不像海草，它們更高、更壯、更廣。

仰望藍天讓我的心情更加激動，夜晚的天有屬於它的美，白天不僅除了有太陽，奇形怪狀的白雲也清晰可見。

「人類每天都可以看到這麼美麗的天空嗎？」我緊按自己的胸口，心臟跳動劇烈，彷彿可以聽到聲音。

從未有過的感覺和體驗讓我覺得這個風險值得繼續下去，雖然沒有辦法看到人類有點可惜，但只要能夠看到和人類眼中一樣的風景就滿足了。

我再次游回海裡期待黃昏之時，那時的大地和天空不知又會變得如何，冰冷的水溫並未退卻我身上翻滾的血液，不過這份炙熱的心情不能被其他人魚發現，免得起疑。

我們沒有時間概念，只能依靠海面上的光明度來判別白天和夜晚。傍晚，我又悄悄游出海面，相對白天，現在的光柔和許多，餘暉染上了半邊天際，連雲的也被燒的火紅。

我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的景象，漸漸的黑夜降臨，我才心滿意足的離開。

「好羨慕人類可以看見這麼棒的風景，如果我也是人就好了。」

不知經過多少個夜晚，只要一有機會就會看看天空，很幸運的，不管是人類或是人魚都沒有被發現我的行蹤。

直到某天，我與你邂逅了。

***

某個白天我像往常一樣，看著清澈的藍天和白雲，突然有個聲音傳進我耳裡，是我沒聽過的男生的聲音，我們也有男性人魚，卻從未聽過如此般溫柔。

為了找出來源，我躲在岩石後，發現他有著跟我們一樣的五官，身上被五顏六色的布包裹著，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魚尾巴。

佇立在沙灘上的他嘴巴微張，聲音似乎從嘴裡發出的。

「他是人類嗎？這是他們的語言嗎？好好聽。」我喃喃自語道。

我不禁聽得入神直到那聲音消失，之後他伸了懶腰，掃視大海，我連忙躲起，所幸沒被發現，我趁機逃回海裡，心跳紊亂、緊張，不斷祈禱沒因自己的魯莽而為人魚世界帶來災禍，所以接下來的幾天我很安分的待在自己的世界，但海面上似乎沒有任何動靜，這是不是又給了我可以看到天空的機會？

我向命運賭博又游到海面，那個疑似人類的他又出現在沙灘上，溫柔的聲音又傳進我耳裡，我很想靠近他又怕非善類，也許他正在呼喚他的夥伴來這裡獵殺我們。

溫柔的聲音，甚至是一抹笑容，說不定只是想騙取人魚的好奇心進而抓住，所以我決定靜觀其變。

經過多天的觀察，他似乎都只在白天出沒，而且只有他一人，沒有同伴，但那聲音從不間斷，漸漸的偷看他已成為我的習慣。

某天，天空烏雲密布，感覺即將有場暴風雨來臨，疑似人類的他依然佇立在沙灘上口中念念有詞，不安的風聲在我耳邊呼嘯而過，我聽不到他的聲音，所以決定靠近一點，反正天色暗，他應該不會發現我。

突然一陣浪向我襲來，我惶恐的叫出聲音。

「誰？」

完了，他發現了。

但這波浪卻像是有意識般，不斷將我拍打向他。

「海裡有人？撐著點，我想辦法救妳！」他的眼神充滿著恐慌。

我趁下一波浪還沒打向我時，逃回海裡。

噗通！水花濺起。

我快速游向海底，「剛才浪那麼大，他應該沒有看到我的尾巴吧？」我的心裡七上八下，害怕身分曝光。

如同剛才的預感，今天的海面非常不平靜，但隔天又像是從未發生過，陽光再次照耀大海，雖然害怕，但我想確認他是不是真的有發現我。

***

躲在岩石後戰戰兢兢的我，以及看似心不在焉的他，經過昨天的一場意外，我們兩人似乎抱著不一樣的心情在等待接下來的情發生。我害怕而有所防備，他溫柔的聲音中眼神再尋覓著什麼，突然他的聲音停止，他面向我，眼裡散發著驚恐。

「妳……是昨天掉進海裡的女生嗎？」他放大音量，慢慢走向海邊，海浪打溼了他身上的布，「妳還好嗎？有什麼事我們好好聊，海裡很危險。」

我繼續躲在岩石後觀察他是否會對我或是人魚世界造成威脅。

「不要害怕，不會有事的，我不會害妳，來，手給我。」他真誠地看著我，但我能相信他嗎？

「你……有看到嗎？」由於我和他有段距離，所以我也大聲嚷著。

原本伸向我的手漸漸放下，「原來妳會講話，如果妳是說尾巴……我看到了，但妳放心，我不會跟別人說的……我以為那是我的錯覺，沒想到……是真的。」

「你是人類嗎？」我依然警覺著。

「對，我是人類。」

「那要怎麼證明不會說出去？」

他搔了搔頭，「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證明，不過我真的不會說，我明白人類有多渴望見到人魚，如果知道你們的存在，大概會引起騷動吧。」

「……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，如果你敢把人魚的事說出去，我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。」

「好，我知道了，我也不想惹事。」他雙手半舉在空中。

我故意擺出凶狠的樣子，準備離開，突然被他叫住了。

「妳要離開了嗎？」

「不然？」

「我在想既然都知道對方的存在了，難道不好奇彼此的世界嗎？」

「你想做什麼？」

「不用那麼緊張啦，就聊聊天，而且這裡只會有我而已。」

「你怎麼知道？」

「因為人類平常不會住這裡，我會來這邊純粹是養病。」

「養病是什麼意思？」

「人魚不會生病嗎？養病就是當人類的身體變虛弱時，需要安靜的地方休養，這樣懂嗎？」

我頷首。

「那就好，那妳願意告訴我妳的世界嗎？」

我持續觀察他，我的確很想了解人類，但是真的值得冒險嗎？不過剛剛我都已經下馬威了，他剛剛也說的很有道理，那就姑且相信他吧？

「你想知道什麼？」我試探性的問，再決定要講幾分話。

「先自我介紹吧，我叫賽德，妳呢？」

「……我沒有名字。」

「沒有名字？」

名叫賽德的男人詫異地看著我，海水繼續打溼他的身上的布，注意到我的視線，他笑笑地走回岸上。

「抱歉，我必須回去換件褲子，妳可以在這裡等我嗎？」

猶豫了一下，再次頷首。

-------續